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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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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艾的語氣十分平靜,平靜到顧長衍根本想沒有想到下一瞬間耳邊會響起一聲震耳欲聾的嘶吼。

生活在末世第六年的顧長衍曾經聽到過很多喪屍的嘶吼聲,它們或低沈或尖銳,或綿長或短促,但他從來見過哪只喪屍能發出這樣響徹雲霄且充滿壓迫性的吼叫聲。

顧長衍心裏湧現出極其不好的預感。

他們今天很可能遇上了一個大麻煩。

他馬上命令異能者們迅速修整準備往後撤,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四周的亂石和灌木叢中忽然湧現出成片黑壓壓的人影,一晃一晃地朝他們包圍過來,像極了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鬼。

顧長衍通過喪屍嘶吼聲的密集程度粗略判斷,這是一次喪屍規模達到兩千以上的小型屍潮!

而他身後的異能者不足一百人。

“都聽我的口令,備戰!”顧長衍沈重地吼出這樣一句話,讓所有的異能者不得不從慌張的情緒中掙脫出來,做好迎擊屍群的準備。

從第一只喪屍撲向人群開始,虐殺一觸即發。

阮艾站在山坡上冷漠地凝視著他們。

在北城基地的時候她瞻前顧後不敢拿顧長衍怎麽樣,但現在他來到了她的地盤,是不可能活著走出去的。

異能者在和阮艾周旋的時候就已經耗費了很多能量,眼下就連能力強大的顧長衍在面對屍群時也只能勉強自保,而那些被他帶過來的異能者已經接二連三地死在血泊中了。

喪屍們不知道受了什麽刺激,一個個都殺紅了眼。

顧長衍的神色異常沈重。

更可怕的事情還在後面,只見轟然一聲長嘯過後,茂密的叢林之中有一只宛如小山般的喪屍緩緩站起來,一步一步地朝他們走過來。

巨人喪屍的身體高過山頭之上的任何一棵參天樹木,他每走一步都會引起一陣地動山搖般的震蕩,在他走過的地方,樹冠搖曳不止,成群的鳥類受到驚嚇飛向空中,所有的珍奇異獸都在四處逃竄。

走到阮艾身邊的時候,巨人喪屍彎下腰伸出了手臂。

阮艾順勢爬上他的手腕,然後被巨人喪屍舉到他的肩膀上坐下。



長衍被眼前的一幕沖擊得完全晃不過神來。

原本瘦削羸弱的少女坐到巨人喪屍的肩膀上後,忽然就變成了掌控局面的王者,她就那麽輕輕擡了下手,喪屍們就越發兇猛地撲了上來,仿佛對她的任何指令都唯命是從。

這個女人到底是人還是喪屍?

顧長衍遍體生寒,而且他莫名覺得眼下自己唯一生還的機會就是等阮艾高擡貴手,命令這些喪屍撤離回去。

但是她顯然不會這麽做。

巨人喪屍並沒有直起腰,而是像一座小山一樣蹲在異能者們面前,趁他們忙於應付喪屍群的時候,緩緩地朝下吐出一口慘白的霧氣。

詭異的白霧像是浪潮一樣排山倒海地侵襲過來,不少異能者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立刻被霧裏的不明物質傷到了眼睛,痛苦地滾在地上掙紮起來。

顧長衍迅速屏住呼吸並用胳膊遮住眼睛,可盡管如此他還是感覺到有一股刺入骨髓的冷意侵襲了他的全身,讓他的四肢變得酸痛無力。

他的反應能力因此而迅速下滑,就在這個時候,一只喪屍從後面出現把他的肩膀掏了個對穿,這突如其來的劇痛幾乎剝奪了顧長衍所有的行動能力,他只能任由喪屍撲過來啃食他的胳膊卻使不出力氣掙紮。

人類面對喪屍最大的劣勢就在於,一旦被他們的牙齒或者指甲劃破皮膚,人類就徹底成為了失敗的那一方,再也沒有了翻身的機會。

顧長衍倒下的時候,耳邊還在接二連三地響起喪屍的低吼和人類的慘叫聲,這一剎那,他心裏忽然湧現出前所未有的迷茫。

為什麽他輝煌了大半生,到最後會落得這樣的下場,他到底做錯了什麽?

難道他不應該執著於救顧昱嗎?可那是他的親生兒子啊。

所有人都反對他把變成喪屍的顧昱留在身邊,可顧長衍就是不甘心放手,他只是不明白為什麽自己的兒子會動會跳,別人卻說他已經死了。

他身為一個父親,又怎麽忍心丟棄自己的兒子呢。

顧長衍又想起了和前妻生下的顧千亦,他這一輩子對小兒子顧昱傾盡了寵愛,卻把顧千亦當作是自己昏暗不堪的過往,他下意識地想逃避、想摒棄那些過去,才會和顧千亦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

顧長衍不是沒想過補償他,可是每當他想要放下過去和顧千亦好好聊一聊的時候,對方總是會用看仇人一樣的眼光看著他。他以為以後有的是時間修覆父子兩人的關系,可沒想到他再也沒機會和自己的兒子見面了。

還有顧岑姝……顧長衍無力地閉上眼睛。

算了,現在想這些有什麽用呢,他就這麽死了,他的兒女應該會高興吧,畢竟他們一個恨他到骨子裏,一個被他害得命都快沒了。

就當是贖罪了。

阮艾回到家後,手上血淋淋的傷口嚇壞了滿屋子的喪屍,他們通通圍在她身邊發出焦躁的狂叫。

只有紅眼喪屍把陽臺上的變異盆栽端了進來。

綠色藤蔓梢部發出的治愈系異能在阮艾的手心繚繞許久後,綻開的傷口一層一層地愈合起來,到最後只剩下了一道淺淺的疤。

阮艾擦掉血跡之後,喪屍們徹底安靜下來,只有角落裏的顧昱蹲在變異盆栽面前,被它反覆一張一合的花朵逗得十分開心。

阮艾移開目光,和紅眼喪屍說了自己需要盡快去寧城的事情。

後者嘆息著搖了搖頭,拿著車鑰匙去後院發動車子去了。

臨走前,阮艾讓綠眼喪屍好好照顧顧昱,盡量不要帶著他到處亂跑,綠眼喪屍聽了一個勁地點頭答應。

紅眼喪屍開著車把阮艾送到了寧城。

兩人輕車熟路地找到了樹林裏的那棵巨大的變異樹,提出了向它要幾顆果實帶回去的請求。

變異樹簡直受寵若驚,它完全沒想到自己那味道不算很好的果實竟然會受到阮艾的喜歡,於是樂不可支地給她裝了滿滿一箱,還用藤蔓綁住紙箱並打了個蝴蝶結。

拿到東西的兩人沒有耽誤時間,驅車前往了北城。

在臨近天黑的時候,阮艾站在北城基地門口,抱著滿箱果實朝紅眼喪屍的車子揮了揮手,然後拿出霍言臻送給她的北城基地通行卡進了城門,恰好趕上了沈黎川安排過來接她的車。

開車的人是姚依依,前不久她因為在醫院工作時表現出眾,特地被提拔到沈黎川所在的研究所參與重要項目的研究,因為沈黎川那邊忙得不可開交,就只能派她來當司機了。

到研究所的時候

天已經全黑了,姚依依忙著去二層工作,阮艾便一個人抱著小箱子走到地下負一層,正要找到沈黎川把東西交給他,卻不想率先見到了蹲在實驗室門口的顧千亦。

阮艾都快要忘記上次見他是什麽時候了,但她總歸記得顧千亦一直是一副高調孤傲、癲狂又漫不經心的模樣。

然而此刻的顧千亦卻單手抓著自己亂蓬蓬的頭發,神色陰郁又消沈。

阮艾在實驗室門口站定的時候,顧千亦恰好擡頭。

她下意識對上他的目光,發現他的眼睛又紅又腫,眼尾還掛著濕漉漉的水珠。

像只被雨淋濕的小狗。

“怎麽是你?”顧千亦的聲音有些幹啞。

阮艾把手中的箱子放到他腳邊,“沈黎川要的東西。”

顧千亦用手指隨意地挑開箱子的紙蓋,懨懨道:“都什麽時候了,他還有心情吃這個。”

阮艾見他拿出一個果子在手裏把玩,生怕他張嘴就啃了,於是趕緊提醒他:“不可以吃,得用來研制救你姐姐的藥。”

顧千亦神色一變,“你說什麽?”

阮艾不太明白他為什麽反應這麽劇烈,“她不是受了傷藥不夠用嗎,我來幫忙。”

顧千亦晃了神。

僅是“我來幫忙”這簡簡單單、不摻雜任何感情色彩的四個字,卻在他胸腔裏潑下一盆滾燙的熱水,拯救了他冰冷破碎的心。

阮艾或許是不知道自己的到來對顧千亦意味著什麽,所以才表現得那麽平淡又理所當然,可這也正是擊中顧千亦內心的地方。

天知道他待在研究所的這十幾個小時有多麽的無望又煎熬。

阮艾說完那句話之後就看到顧千亦的眼睛越變越紅,接著浮現出隱隱約約的水光。

阮艾一楞,她感覺自己好像沒有說錯話,但不知道為什麽竟會把他弄哭。

想了想,她彎身拿出一個果子遞給顧千亦,“真想吃就吃一個吧,我帶夠了的。”

顧千亦忽然笑出了聲。

他伸手揉了一把眼睛,然後不假思索地向前一步把阮艾抱進懷裏。

陌生的氣息撲面而來,阮艾楞了足有一秒才回過神,“你在幹什麽。”

她的語氣冷得像冰 。

顧千亦知道正在危險的邊緣瘋狂馳騁,卻還是不要命地收緊手臂,“很早之前就想這麽幹了,拿命換這一小會兒,不虧。”

在他說這話的時候,阮艾用餘光看到走廊盡頭出現了一個人,她一側目,發現那個人是霍言臻。

“……”

下一刻,她毫不猶豫地將體內異能傾瀉而出,用轟炸一樣的力度把顧千亦彈開。

顧千亦雖然早有預料,但沒想到阮艾下手這麽狠,一擊之下,他被青灰色的能量彈飛,像是一個輕盈的木偶砸向墻面,然後無力地滑落。

“砰”的一聲中,雪白的墻面被他撞出一道彎彎曲曲的裂縫。

阮艾把裝滿果實的箱子往顧千亦手邊一丟,然後不緊不慢地拍了拍衣服上的灰,“流氓。”

坐在地上的顧千亦噗哧一聲笑了。

顧千亦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笑得出來的,他明明被阮艾這一擊砸得骨頭都疼,卻在看到對方生氣的樣子時覺得分外有趣。

顧千亦動了動胳膊想站起來,卻發現有些困難,於是裝作抱怨地朝阮艾道:“餵,你怎麽脾氣這麽大——”

顧千亦的聲音戛然而止,他後知後覺地側目看向走廊盡頭,才發現霍言臻正站在遠處一動不動地看著他,臉上的表情陰沈沈的。

“小艾,過來我這裏。”

阮艾立刻小跑著朝他奔去,剛才劍拔弩張的氣勢在她身上一絲也看不到了,空氣中無時不刻充斥著她的愉悅。

霍言臻看著她跑過來的時候,臉上情不自禁地露出笑意。

阮艾在臨近幾步的時候忽然加快步伐,然後一個飛跳撲進了霍言臻懷裏。

霍言臻默契地張開雙臂接住她,右臂輕松地托住阮艾的臀部,另一只手則無奈又寵溺地輕拍她的後背。

“早說你今晚就來,我該去接你的。”

阮艾勾住霍言臻的脖子在他耳邊輕蹭了幾下,細聲細語道:“不用接,等著我來找你就好了。”

軟綿綿的撒嬌直擊霍言臻的心臟,他埋頭輕吻了一下阮艾的鎖骨,然後笑意濃濃地用鼻尖碰了碰她的下巴。

等想起什麽的時候,霍言臻用微涼的目光掃向顧千亦。

阮艾想起剛才那

一幕,有些緊張地用手蒙住他的眼,“我才沒有……”

霍言臻把她的手拿下來,放在嘴邊親了一下,“什麽都不用說,我相信你。”

不用想都知道一定是顧千亦那個狐貍精趁他不在的時候對他的寶貝疙瘩動手動腳,還好阮艾不會喜歡這種裝得可憐巴巴的樣子博取女孩子的同情心的渣男,難不成顧千亦還覺得阮艾會移情別戀喜歡上他嗎?真是好笑做他的春秋白日夢去吧這輩子都不可能。

阮艾看著眼前笑意溫和的霍言臻,“你不生氣?”

霍言臻撫摸著她的頭發,“怎麽會呢,這種小事。”

即便是把他又香又軟的女朋友抱在懷裏一兩秒鐘又怎麽樣他才不會小心眼到因為這種事情生氣,不過顧千亦在背地裏撬自己墻角這種行為實在是太可恨了他也只是想把對方千刀萬剮一萬次而已不算過分吧?

阮艾親昵地抱住他的胳膊,“嗯。”

霍言臻笑得一臉溫柔,實際上腦內已經在模擬用某些血腥暴力的手段把顧千亦這個情敵扼殺在搖籃裏了。

就在兩人相伴走過來的時候,走廊另一端的顧千亦站起來,他臉上的笑意慢慢收斂,又恢覆了以往陰郁又無精打采的神色。

雖然不想承認,但事實擺在眼前——那個在他面前像刺猬一樣冰冷又戒備的女孩此時像是變了個人,正依偎在別人身邊一個勁地撒嬌親熱,每一個微小的動作都生動又可愛。

果然,這個世界上美好的東西都屬於霍言臻,留給他的就只有絕望和黑暗。

顧千亦這麽想著,自嘲地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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